1976-03-12
第 1 版
1. 美刊文章:《美国应该迫使古巴从安哥拉撤军》
【本刊讯】美国《世事》周刊三月十三日(提前出版)一期刊登一篇文章,题为《美国应该迫使古巴从安哥拉撤军》,摘要如下: 据苏联的一位高级专员说,最近在非洲的安哥拉问题上产生的激烈情绪不久将“全部消失”。毫无疑问,这是莫斯科、哈瓦那、也许还有华盛顿希望使我们相信的,因为俄国的坦克和古巴的士兵差不多已经完成他们接管这块前葡属殖民地的工作。对于抢劫银行的强盗来说,最好的结果不仅是抢劫银行,而且是让人们马上忘却这件事。 可是对于西方,尤其是对于美国来说,顺从的接受在安哥拉的失败将是致命的错误,我们也不容易长期忍受这种代价昂贵的作法。除非美国作出积极的回答来加以制止,否则共产党在安哥拉的胜利可能成为扰乱整个非洲南部,从而给我们的真正国家利益造成不可估计的损害的第一步。 这个问题最严重的地方在于如何阻止发生上述结果,即使迟至现在,美国也决不是无能为力的。 只要俄国继续在谷物和技术方面依靠我们,我们就有强大的武器,而且是迄今为止没有使用过的武器来使克里姆林宫的人恢复理智。 精明的评论家在这个问题上不大注意的地方是,美国对古巴仍然拥有相当大的影响,可以制止或者至少是减少古巴在非洲的冒险活动。卡斯特罗的军队现在怎么说也有百分之二十部署在几千英里以外的安哥拉,因而卡斯特罗现在处于特别易受攻击的地位,而由于美国仍然保留它在古巴东部的关塔那摩海军基地,情况就尤其如此。重建我们在关塔那摩的军事力量,很可能对哈瓦那远在安哥拉首都罗安达的冒险具有约束力量。古巴的军队在非洲究竟干些什么呢?这是美国人,的确也是所有的南美国家政府应该向自己提出的问题。十分明显,卡斯特罗的古巴已经被揭露只不过是一心想称霸的苏联机器的一部分。征服安哥拉的行动是有预谋的和行动准确的,这一行动已经使这个机器得到一份了不起的战利品。 共产主义在罗安达安顿下来之后,现在控制着南太平洋的各深水港口,如果在这些港口设防,就可以威胁中东石油输往欧洲的重要贸易路线。此外,苏联人和古巴人现在控制着重要的本格拉铁路系统的很大一部分,这条铁路为扎伊尔和赞比亚出口的铜提供出海口。正如赞比亚总统卡翁达说的那样:赞比亚和扎伊尔现在都面临一只“抢劫的老虎”。南罗得西亚也是这样。 但是潜在的不幸并不到此为止。在安哥拉的南面是西南非这块庞大的领土,这里自从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就在南非的保护之下,尽管联合国不断努力以“自决”的名义使这块领地摆脱控制。在安哥拉占统治地位的人运不仅在骚扰西南非洲,而且在骚扰南非。 无论如何,共产党在安哥拉的胜利很可能引起比到现在为止所看到的还要危险的对抗。现在关系到的问题,不是这一部族或那一部族、这一派或那一派居于支配地位的问题。关系到的问题是:是否将听任共产党力量南进,最终拿下这个大陆的整个南端。 现在是时候了,应当欢迎南非抵抗苏联帝国主义,对莫斯科施加我们所能施加的压力以制止它的野心,并且提醒卡斯特罗:如果他继续把他的士兵们留在非洲大陆,我们并不是没有办法使他在加勒比海的日子不好过。显然,古巴只是一个较大的棋赛中的一个卒子。但是,当一个卒子保护一个国王时,全力对付这个卒子还是上算的。 如果恢复了意志、勇气和眼力,美国似乎还能在复杂的棋局中走一两步棋。
2. 法新社报道:黎巴嫩军队发生分裂
【法新社黎巴嫩南部拉希亚三月十日电】由一名开小差的中尉于一月底在黎巴嫩军内发动的叛乱运动在逐渐发展,近三天突然规模变得更大。 称为“阿拉伯黎巴嫩军”的叛乱运动——它的目标与伊斯兰—进步运动的相近——的策划者和创史人艾哈迈德 ·哈提卜中尉认为,正规军“只控制了黎巴嫩三分之一的土地”。 他说,“我的军队加上进步力量和巴勒斯坦力量,已控制了三分之二的国家”。 几天来,特别是在黎巴嫩南部,从赫尔蒙山下(在叙利亚—黎巴嫩—以色列边界上)一直到地中海之滨,向哈提卜“投诚行动”有了引人注目的发展。 阿尔农要塞(离以色列边界十五公里的重炮所在地)和拉希亚要塞(它封锁着靠近叙利亚的阿尔库卜)的驻军八日和九日发生了分裂。十日,“阿拉伯黎巴嫩军”夺取了黎巴嫩南部的中心地区的基亚姆要塞和迈尔杰乌荣要塞(近以色列的边境)。 【法新社贝鲁特三月九日电】从黎巴嫩北部到南部,在军队内部出现了叛乱,一些兵变被制止住。这些不满的行动往往是那些“没有级别”的军人——下级军官、军士和战士——干的。他们当中一部分人是要抗议最高司令部在冲突时对基督教民兵所表现出的偏袒;另一部分人则要抗议当局对军队所受到的来自左派力量和“黎巴嫩的敌人”的瓦解所持的“消极态度”。 第一次叛乱的策划者是艾哈迈德·哈提卜中尉,随后不久,一位级别更高的军官马马里少校和其他一些军官也跑来同他一起干。 他的指挥部设立在贝卡(黎巴嫩中部)。 迄今为止,黎巴嫩政治领导人对如何解决“叛乱军人事件”存在着分歧。政府曾建议“宽大处理”,如果“逃兵们”在十天内回到部队。卡拉米总理甚至表示他赞成宣布赦免。 然而这一计划遭到保守的基督教领导人、特别是内政部长和自由国民党主席夏蒙的强烈反对。夏蒙认为“逃兵们”应受到惩罚。 日益扩大的军事动荡影响着黎巴嫩局势正常化的进程,并且使为数极少的、目前还在一定程度上坚持工作的国家机关,也可能遭到破坏。军队骚动正扩大到与以色列接壤的地区,所以,使问题正在越出黎巴嫩的范围。 【法新社贝鲁特三月十日电】黎巴嫩军队总司令汉纳·赛义德将军今晚宣布,“军队对愿意回到它怀抱中的儿女表示欢迎”。
3. 英外交部宣布葛罗米柯将访英
【法新社伦敦三月十日电】外交部的一位发言人今天说,苏联外交部长葛罗米柯将从三月二十二日到二十五日访问伦敦。 这位发言人还说,这次访问是“要使去年首相和外交大臣访问莫斯科所带来的英苏关系的重大改善继续下去”。 他说,这次访问是“朝着建立更加可靠、更有成效的关系(外交大臣卡拉汉曾公开宣布打算同苏联建立这种关系)的方向迈出的又一步”。 这位发言人说,将讨论苏联在安哥拉的作用问题。 在会谈期间,将涉及的其它问题有中东、中欧裁军以及联系去年八月赫尔辛基欧洲安全与合作会议,来看待东西方关系的问题。 【美联社伦敦三月十日电】一位发言人说,葛罗米柯将拜会工党首相威尔逊,并同英国其他大臣会谈。 但是,还没有正式作出让他会见反对党保守党领袖撒切尔夫人的安排。最近在苏联的宣传中,把撒切尔称作是“铁女人”和冷战“妖魔”。 撒切尔夫人发表了一些批评苏联对外政策的讲话,说莫斯科想要统治世界。 按照惯例,一位外长或国家元首应政府邀请访问英国,是要会晤反对党领袖的。 葛罗米柯在这里举行会谈很可能主要是研究扩大英国同俄国的贸易问题。
4. 黑格说西方的任务是对付苏在全球的力量
【本刊讯】美国《纽约时报》三月六日报道: 黑格将军向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提出警告说,西方在今后几年中的任务“是对付苏联在全球的力量”。 这位驻欧盟军司令说,他预料第三世界的事态发展可能走到这样的地步,即“必须运用,而且必须是显而易见地运用西方的力量”,以便避免更大的冲突。 正当美国和北约组织的防务人士对俄国政策的两个方面表示担心时,公开提出了这个警告。俄国政策的这两个方面是:苏联就象在安哥拉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能自远距离从事军事活动和支持这种活动;同时苏联增加了在东德的军队,据黑格估计达十万人。 黑格对西方军事政策的看法,是在加拿大广播公司所广播的一篇他对记者的讲话中发表的。 有人建议,在苏联在安哥拉显示影响之后,北约组织应该在南大西洋承担某些责任。当记者问及这些建议时,黑格说,虽然他并不预料北约组织关心的范围“目前”会有任何扩大,但是北大西洋理事会讨论“全球事务”使他受到鼓舞。他说,“一项重要的目的”是使西方取得一致的意见,并“希望能对这些全球事务采取一些纠正的行动和政策”。 黑格说,缓和是西方实力的产物,但是“永远不能代替”这种实力。 他又说,战略形势预兆不祥,所以西方不能沉迷于竞争性的安排,而是需要用“整个大西洋共同体的集体资源来对付苏联的这种日益增长的全球威胁”。 黑格说,苏联力量发展的趋势是“极为令人不安的”,因为“如果我们感到常规军事能力不足,我们就会降低所谓的核门槛,而这将增加我们依靠核武器来保卫我们利益的危险”。
第 2 版
1. 法《快报》周刊评法在印度洋的军事基地:《印度洋的秘密游戏》
【本刊讯】法《快报》周刊三月八日至十四日一期登载一篇题为《印度洋的秘密游戏》的文章,摘要如下: 法国正不加声张地在印度洋装备五个军事基地。几个荒凉的岛屿都配上了异国情调的名字:胡安·德诺瓦岛,印度巴萨斯岛,欧罗巴岛,特罗梅林岛,光荣岛。 一切准备就绪的几个大国就在新的竞技场周围安置下来。法国由于有二十四艘军舰,在海洋舰队方面占第二位,仅次于俄国人,远远超过美国人和英国人。现在,法国拥有五个新基地。 基地这个万能词包含着各种货色的东西:简单的停泊处、接运站、间谍电台、机场、要塞地带、直布罗陀或布雷斯特式的军港。印度洋的这五个岛屿将不会成为五个新土伦。法国将不建港口。但是,法国在每一个岛上修建一条飞机跑道、修建转播站和收听站,人们在那里可以非常好地收到外国的通讯。在特罗梅林,大气条件优越,使人能“五小时接五小时”地收听。 在这个位于马达加斯加和迪戈加西亚岛的美国基地之间、印度洋正当中的岛上,人们摆开了气象设施。人们将要种树,好使这个与海浪相平的、在狂风暴雨之日可能被淹没的石子堆有点宜人。 在光荣岛上,人们正在研究建立一个石油储存库和机组人员的休息中心,地中海红绒球俱乐部。整个岛都是装备来发射火箭的:飞鱼式、米兰式、热…… 去年十月五日,德斯坦在回答一名记者向他提出的,如果有一艘法国油船开进莫桑比克海峡,他该怎么办的问题时还说: “我们没有办法当场用军事手段保证我们供应的安全。任何舰队都不能这么做”。那么,为什么恰恰要停在那个海峡中呢? 我问过海军准将让·施魏策尔这件事,他回答我说:“法国在印度洋是有一笔财富的,人总不能把皮包放在路边而不监视它。” 他一一述说法国存在的理由:“平均每天有七十艘法国商船在这些水域中来来往往;这个地区是一个可能引起动乱的地区;那里有我们基本的利益,特别是石油;还有我们往往忘记了的反向贸易,因为我们用其他产品来支付石油。” 每天有一百万吨的石油经过好望角的海面。它来自阿拉伯半岛和阿拉伯—波斯湾,它主要是去欧洲。也有原料。美国人计算过,在他们赖以生存的七十二种主要原料中,有六十九种是通过船只进口和运输的。这位海军将军评论说,“我们应当保证航行自由,应当挂出作战勋章和国旗。” 【法新社巴黎三月八日电】今天据这里报道,法国正在小心谨慎地建立五个控制具有战略意义的莫桑比克海峡的小基地。 《快报》周刊说,选择这个海峡有两个原因: 保护绕道好望角的商船航线和加强印度洋北部的存在。 这家周刊指出了一位美国战略家的看法:印度洋北部地区是“世界上无论是向中国还是向苏联发射海神式导弹最好的地方”。 这家周刊追述,罗得西亚是今天东非的战争爆发点,又说:“明天,这个爆发点可能是南非或肯尼亚。” 这家周刊报道,法国的三艘核潜艇经常在孟加拉湾四千平方浬区域内巡逻,他们可以从那里瞄准中国新疆的核设施发射导弹。它说,莫桑比克海峡将成为一个理想的无线电转播站。
2. 福特在佛罗里达州预选中再次击败里根
【合众国际社迈阿密三月九日电】福特总统今天在佛罗里达州连续获得第四次预选胜利,给予罗·里根争取共和党总统提名的希望以沉重打击。民主党人卡特击败了华莱士,使他的竞选继续顺利进行。 福特在一九七六年的二百周年选举年举行的这个南部的第一次预选中,决定性地击败了里根。这个失败使这位六十五岁的思想保守的前加利福尼亚州州长的总统竞选活动受到了危险的——也许是致命的 ——打击。 卡特的组织良好的竞选机构打败了四年前在佛罗里达州取得预选胜利的华莱士。参议员杰克逊居第三。 福特在华盛顿对记者说,“我感到非常高兴”。他打电话给他的设在奥兰多的竞选总部预言,在佛罗里达州取得的预选胜利将为“我们提供在十一月取得胜利所必须的巨大的势头”。 【美联社佛罗里达州迈阿密三月十日电】里根在四次州范围的预选中连续遭到四次失败。但是他在佛罗里达州输给福特以后坚持说,他将继续参加竞选,并且在今年八月举行的党的提名大会上仍将是一个竞争者。 在佛罗里达州民主党预选中,华莱士是大输家。四年以前,佛罗里达州是华莱士取得重大胜利的地方,这次,佛罗里达州属于另一名南部人卡特了,这就破坏了华莱士的地区性政治基础。这个结果可能是华莱士作为全国民主党政治中的一支力量衰落的开始。 佛罗里达州预选的点票工作已经结束,两党预选结果如下:共和党:福特:三十一万八千八百四十四票,占百分之五十三。里根:二十八万二千六百一十八票,占百分之四十七。民主党:卡特:四十三万九千八百七十票,占百分之三十四。华莱士:三十九万二千一百○五票,占百分之三十一。杰克逊:三十万○六千一百二十票,占百分之二十四。
3. 路透社报道法国在印度洋加强海军力量
【路透社巴黎二月二十五日电】法国已命令两艘导弹发射舰与它的印度洋舰队会合,从而使它在这一区域的力量赶上了苏联。 法国人在他们的红海领地阿法尔和伊萨首府吉布提和印度洋科摩罗群岛发生麻烦以后,便开始加强他们在印度洋的海军力量。 最近派遣了两艘潜水艇参加到印度洋舰队。目前,这一舰队有十八艘舰艇,比美国或者英国的舰队要大,和俄国人的舰艇一样多。 法国海军情报机构注意到苏联已在印度洋驻有核潜艇,预料苏联海军第一艘航空母舰、四万吨位的“基辅号”将很快建成。
4. 《苏维埃新贵们是如何生活的?》(五)
茹科夫卡是苏维埃社会的新贵们会合的地方。但是,它的外表给人以假象,一般人路过这儿,看到的只是一簇簇用圆木建造的苏联农民的典型小房子和菜园里看菜的小屋。唯一的标记是,这里有个低矮的但十分庞大的用水泥板建造的商店,店旁设有露天停车场。这座商店是在赫鲁晓夫时代专门为住在周围别墅里的新贵们盖的,甚至直到如今还被人们称做“赫鲁晓夫商店”。 茹科夫卡之所以具有农村气息,而且看起来象个集体农庄的村子,原因之一是实际上它有三个而不是一个居住区。从莫斯科路过这儿的司机或旅行者,在路的右边看到的,是一般口头称呼的“茹科夫卡村”。但在目所不及的密林深处,越过通往莫斯科的铁路支线,还有另外两个村子,用整齐美观的路牌标明“茹科夫卡一号”和“茹科夫卡二号”。当地人把“茹科夫卡一号”叫做“部长村”,把“茹科夫卡二号”叫做“学者村”。部长村住的是内阁部长和他们的高级助理,四周围着砖墙和铁栅栏。当地农村的一些妇女被雇来充当警卫,以防止外人接近和进入它的高级商店买东西。进入部长村要凭特殊通行证,而且里面等级制度森严。部长村从它建立以后不断扩大,而今里面分成了两个居住区,一个靠公路稍近,里面住着地位较低但仍很重要的官员,另一个在铁路线的更加隐蔽的一边,住着更高级的人物。 别墅是按照级别地位分配的。一位数一数二的科学家曾告诉我,他认识的一个科学界的高级行政领导人,被提升为副部长,随后接到通知,他将在部长村得到一所公家别墅。但这之前,他已经在一个科学界的居住区购买了一所豪华的别墅,因而尽管分给他公家别墅是一种荣誉,他还是不想搬家,不愿意放弃他的宝贵财产。他企图婉言谢绝。上级严厉地告诫他:“你是不是想蔑视花名册制度?你一定得住和你的身份相称的公家别墅,把私人别墅卖掉。”他遵从了。 学者村是个比较松散、不太正式的居住区。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不久,斯大林把位于部长村附近的两层的乡村住宅奖给发明原子弹、氢弹以及第一座回旋加速器的科学家,这是学术村的开端。赫鲁晓夫时代,又住进了太空时代的科学家。现在这个居住区已有大约一百五十所别墅。 在原先那个简朴的茹科夫卡村内,在那些圆木小屋和老旧乡村房屋的中间,最近几年一所所新别墅如雨后春笋般建造起来。专门负责监视持不同政见的知识分子的克格勃的一名将军,在这里占有一所老式别墅。 学者村的背后就是米高扬的巨大庄园以及位于波杜什金公路上的中央委员会的疗养院。再向莫斯科走一、二英里路,就是苏斯洛夫住的地方,他是党的最高理论家,是他组成了推翻赫鲁晓夫的联盟。向相反的方向,从茹科夫卡出发经过两个小村庄,在乌索沃居住区的对面,是一些最高级和最隐蔽的官邸,住着勃列日涅夫、柯西金、马祖罗夫和葛罗米柯。葛罗米柯是在进入政治局以后才从他的部长级别墅搬到这个勃列日涅夫“飞地”来的。 在茹科夫卡的松树林中,有时会碰到战壕的残痕,地面凹凸不平,行走艰难。一个和索尔仁尼琴志同道合的俄国作家列夫·科佩列夫,对我说:“这些都是战争的伤痕。” 列夫指向西面三、四英里远的地方说:“在那儿,可以看到勃列日涅夫的别墅。水塔,看见了吗?那是专为勃列日涅夫、柯西金和马祖罗夫的别墅修的。别墅,你是看不到的。它们就在水塔的旁边。人们把勃列日涅夫的别墅叫做‘一号别墅’。一九五九年尼克松来时,赫鲁晓夫住在那里。从河上看得见这所别墅。我们是在赫鲁晓夫时代看到的,当赫鲁晓夫带尼克松乘他的游艇时,我们正在河上,真是数一数二的官邸,漂亮的庭院,惹人喜爱的河岸,大理石的台阶一直通到水边。但是现在禁止到那片河上去了,连我们俄国人也不让去。” 我们沿着村舍间的羊肠小道返回村子时,谈起了苏维埃新贵们的别墅在地理上的紧密关系。 列夫沉思着说:“若是在一九七二年秋或者一九七三年春的一天早晨,你站在赫鲁晓夫商店的旁边,就会见到所有的人。大概早上九点钟,萨哈罗夫和他的妻子会打这儿路过,到河边去游泳。随后,勃列日涅夫、柯西金以及马祖罗夫会坐着‘吉尔’打这儿急忙驶往克里姆林宫,逢到天气好的日子他们都住在别墅里。大约十点钟,索尔仁尼琴会到这个商店给儿子买牛奶。”(五)
第 3 版
1. 路透社自新加坡报道:东南亚各国正在努力增加粮食产量
【路透社新加坡三月八日电】东南亚的发展中国家,虽然政治经济制度不同,但是都认识到一个共同任务的极其重要意义——为了同饥饿和贫困作无情的斗争,要提高粮食产量。 在这个地区,菲律宾解决这些问题所表现的劲头是最明显不过的,政府号召人民在盆罐、后院、闲地和人行道旁种粮食作物。 马科斯总统和他的夫人伊梅尔达正在根据一项叫做“丰收—99”的计划促进农业生产。 同许多亚洲国家一样,稻米是菲律宾的主食,根据“丰收—99”的指标是每公顷稻田的产量四点四吨。 政府已放宽农民购买化肥的贷款条件,派了技术人员到农村去教农民采用新式耕作方法。 菲律宾农业部长阿图罗·坦科自豪地说:“根据最新的统计,今年我们要收获三百九十八万吨稻谷,这是我们迄今为止最大的收获量,比已经是丰收的去年提高百分之十五。 “单是产量,我们将有二百万吨剩余,加上我们的跨年度巨额储存九十九万吨,预计到一九七六年底时我们将有创历史纪录的二百九十万吨储存。” 另一个产米国泰国正在推行土地改革、降低化肥价格和实行价格保证,以鼓励农民增加生产和出口。 政府还建立了一个市场销售组织,帮助农民——占人口的百分之八十——出售他们的产品。根据土改法案,泰国政府可以从地主那里买回未耕之地,通过抵押办法卖给农民。 政府还制订了一项维持价格计划,使收入仍然非常少的农民避免过艰苦生活。 一九七四年它在这项计划上用了一亿四千二百万铢(二百八十万英镑),去年用了四亿铢(八百万英镑)。 政府还计划提高消费者的米价,以保证稻农的最低收入。 但是这项计划刚刚开始,粮商不愿以政府规定的维持价格购买,政府同工会和学生领导的争论也相持不下。 稻谷、玉米、木薯和食糖等主要作物去年的产量增加。 印度尼西亚——人口一亿二千八百万——也正在努力实现大米(它的主食)自给。 尽管三年前由于旱涝而严重歉收,但近几年来的产量一直在稳步增长,目前一年是一千五百万吨左右。 但是人口也在惊人地增加,每年百分之二点四。 政府正在作出巨大的努力来实现农业现代化,但是任何要彻底改革印度尼西亚古老的种稻办法的尝试可能在农村中引起政治上的不满,农村人口占全国百分之八十。 因此,政府实行了一项“农作物普遍指导”的计划,把大约二百万受过训练的工作人员派到农村去,解释化肥、农药、合理种植、灌溉方法和碾米技术的优点。 根据这项计划,农民可以得到利息为百分之一的贷款购买有价格补贴的化肥,每公斤六十盾,市场价格为一百六十盾。 农业部声称,已有八百万农民(即农民总数的百分之六十)参加了“农作物普遍指导”计划,但有些西方人士认为人数要少得多。 马来西亚政府已经把今后二十五年内实现粮食自给放在优先考虑的地位。 在马来半岛、沙巴和沙捞越,正在扩大种稻和其它作物。 除了扩大双季作物或稻子的种植面积外,政府还在努力设法寻找新的种稻地区。 它还发起了“绿色土壤革命”,鼓励人们在自己的院子里种经济作物和蔬菜。 缅甸的稻米产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平均每年为七百四十万吨,其中三百三十万吨出口。 这个数字占东南亚稻米出口总额的几乎一半,占世界稻米出口的三分之一,使缅甸有“亚洲饭碗”之称。 但是,战争使大片大片的稻田被破坏,全部耕种面积将近一半被毁,战争刚结束时,产量降到三百万吨以下。 即使这样,产量还是回升了,缅甸目前的产量是八百五十万吨,但是它只能出口五十万吨不到,主要是因为缅甸吃饭的人增多了。 缅甸人口已猛增至三千二百万,战前为一千七百万。 以工业为主的日本,预计到一九八五年时将达到百分之七十五食品自给,那时它的人口将从一九七二年的一亿零七百三十三万增至大约一亿二千一百八十七万。 日本人仍然以大米为主食(虽然消费正在下降),它是唯一能完全满足需求的产品,主要是因为生产率非常高。 外务省人士说,日本政府正在考虑一项叫做“亚洲新政”的计划,要在十五年中把亚洲地区的稻米产量提高一倍多。
2. 苏联驻斯里兰卡大使说苏“赞同使印度洋为和平区”
【法新社科伦坡三月十日电】苏联驻斯里兰卡大使尼沙诺夫昨晚说,苏联赞同斯里兰卡提出的使印度洋成为和平区的建议。 这位大使在他的寓所举行的一次招待会上向记者谈到苏共最近举行的二十五大时说,使印度洋成为和平区的主张首先要求取消一切军事基地,他特别提到了美国在迪戈加西亚的基地。 尼沙诺夫是在阐述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在党代会上的报告时说这番话的,勃列日涅夫在报告中说:“苏联从来没有,现在也丝毫不打算在印度洋建立军事基地,我们呼吁美国采取同样态度。” 斯里兰卡表示欢迎勃列日涅夫的这番话,国防和外交副部长贾雅科迪在两周前说,这是朝着使印度洋成为和平区的方向迈进了一步。 尼沙诺夫说,苏联尊重亚洲国家为了和平而提出的政治倡议,尤其是关于印度洋的建议。他说,这些倡议能够在使亚洲成为和平与合作的大陆方面作出很大贡献。 他说,“苏联赞同斯里兰卡宣布印度洋为和平区的建议,这是对促进各国和平与安全和国际缓和的现实主义倡议所给予的原则支持。” 他又说,“苏联准备在公平基础上和不危及国家安全的情况下研究宣布印度洋为和平区的问题。” 尼沙诺夫说,然而,通航自由的原则不应作改变,因为印度洋是苏联的一条重要海道。他又说,这项建议首先要求清除这个地区中的一切军事基地。 尼沙诺夫说,“我们从同样的立场出发考虑美国在迪戈加西亚的基地,这个基地对沿岸国家的和平与安全是个潜在威胁。”
3. 苏联压印度拒绝供应
【法新社华盛顿三月九日电】据美国情报人士说,苏联已拒绝让印度向埃及提供配件给苏制米格——二十一喷气战斗机。印度是在特许下制造米格飞机和其他苏联军事装备的。这些人士说,埃及最近请求印度供应其中一些埃及空军亟需的配件。 自苏埃关系在过去两年冷淡下来后,苏联便停止供应飞机和坦克配件给埃及。 此间的观察家认为,印度政府抗拒苏联拒绝的态度是不可能的,因为印度的武器要依赖苏联。
4. 尼日利亚未遂政变领导人迪姆卡被捕/英国应尼日利亚政府要求召回其驻尼高级专员
【路透社伦敦三月六日电】拉各斯电台今天报道,经过历时三周的全国大搜捕,尼日利亚上月未遂政变的领导者迪姆卡中校已经被捕。. 这里收听到的电台广播说,迪姆卡中校是在他乘车前往尼日利亚南部的阿巴卡利基的路上被捉住的。 电台又说,被捕后,他被带到埃努古陆军总部进行审讯。 尼日利亚政府说过,这次未遂政变的目的是要让雅库布·戈翁将军重新上台。 【法新社伦敦三月四日电】英国外交部今天断然否认英国在任何程度上参与了尼日利亚二月十三日的流产政变,外交部还否认了它驻拉各斯的高级专员马丁·莱克斯内的行动是不适当的。 在此之前,英国外交部的一项公告说,它应尼日利亚政府的要求召回了莱克斯内。. 外交部还说,尽管有这种针对马丁爵士的行动,「我们同尼日利亚的关系是良好的,它一定能够经得起由于误解而造成的这一事件。」 外交部说,马丁爵士今天离开拉各斯回国,因为尼日利亚由于不能接受此人而要求召回他。 外交部的公告还说,英国不会对尼日利亚驻这里的高级专员采取相应的行动。
5. 《印度教徒报》文章:《苏联关心南亚形势》
【本刊讯】《印度教徒报》三月二日刊登一篇题为《苏联关心南亚形势》的文章,摘要如下: 苏联领导人在莫斯科召开党的代表大会期间派苏联副外长费留宾访问斯里兰卡、印度、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一事说明,他们仍然关心南亚的形势,双边的和地区的问题都包括在内。 在费留宾同(印度)外交秘书的会谈中,双方广泛地讨论了亚洲的情况。 苏联目前相当担心的是一部分不结盟国家——特别是象斯里兰卡、南斯拉夫、利比亚、古巴和秘鲁这样的国家——想要把接纳的标准降低到甚至向罗马尼亚开门的程度,这在莫斯科看来等于是破坏东欧的集体安全概念的本身。虽然斯里兰卡和利比亚主要是希望接纳巴基斯坦,但是,苏联认为南斯拉夫为罗马尼亚参加不结盟集团进行活动是别有用心的:想煽动社会主义国家不守教规。 当斯里兰卡提出,在下一届最高级会议召开前,南亚和东南亚的不结盟国家也应该象其他按地理结合的集团一样先开会讨论一些问题时,印度对这个建议表示欢迎,并且提议在德里举行这种会议。预料,这些国家的高级官员将于五月初在德里开会,然后,十七国执行委员会六月份在阿尔及尔举行外长级会议。在德里会议之前,这里的印度国际中心将组织一次研讨不结盟政策的非官方讨论会,辩论某些在科伦坡最高级会议上将提出讨论的比较基本的问题。 虽然苏联对正在幕后进行的关于不结盟概念的辩论的兴趣只限于不要罗马尼亚参加不结盟集团,但是,整个问题同发展中国家为了对在平等、独立、不受干涉和剥削的基础上建立新的世界秩序获得应有的发言权而进行的更为基本的努力有着密切的相互联系。苏联不希望亚洲自由国家忽视中国的这种企图:以保护它们不受超级大国的干涉为名分裂和控制这些国家。苏联认为,如果它们做出任何削弱社会主义团结的事情的话,不结盟国家就会不知不觉地受中国的利用。
第 4 版
1. 於梨华访华特写:《新中国的女性》
【本刊讯】香港《七十年代》一月号以《新中国的女性》为总题目,刊登中国血统的美籍作家於梨华的访华特写之一,题目是《肯“尽量想办法”的章同志》。文前,作者在《独白》的题目下写道: 我去的时间并不长,我到的地方并不多,我接触到的人很有限。但在中国停留一个月所得到的印象,这一辈子都难以忘记。不是因为她富有,不,她还是贫穷的,不是因为她完美,不,她还是有许多缺点,而是因为每个人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精神,每个人“当家作主”的自信,每个人“既不称霸、更不崇洋”的自尊。 我是在上海出生的,也是在叫“火柴”为“洋火”、“煤油灯”为“洋油灯”、“自行车”为“洋马”,看见“洋人”会让道的中国生长的。这次回去的一个月中,马路上没有美国的福特牌汽车,饭桌上没有可口可乐,旅馆里也没有世界末日的滚摇乐,而每天接触的都是不穿“洋装”的中国人,这才觉得自己是回国了。 下面介绍的几个女性,是我这次在中国所接触的许多同胞中的几个,她们来自不同的社会背景,有不同的文化水平,但她们都代表今日中国的女性。 因为事先没有征得她们的同意,所以没有用她们的本名。 一九七五、十一、四、夜两点 特写转载如下:(本刊略加删节) 那天我们由九龙尖沙嘴上火车去罗湖时,大雨,正是连绵几天大雨中的一天。火车到了大埔站,前面铁道埋在崩下来的泥石中,火车不能前行,我们由旅行社同志指引,搭上了备用的卡车。几节车厢里的旅客都塞在两辆卡车里,拥挤自不必说,行李全乱了。所以在深圳,我们的行李迟迟未到。坐在小客厅里,一眼看走廊的行动,一眼看墙上的钟,心里挂着下一班去广州的车次,再下一班,都误了怎么办?! 小客厅门口来了个女同志,浅灰的“的确凉”长裤,半袖白衬衫,齐耳短发,长圆脸,细白皮肤,五短身材,略胖,但站得笔挺的。“这位是某先生吧?我姓章,由北京来,来接待的。” 我们站起来,迎上去,和她握手。她眼角有纹,牙齿也略长,想必是中年,但她的笑,亲切而有光亮。“听说你们行李还没到?不急,下班车是两点一刻,绝对来得及的。” 刚相延坐下,行李来了。一个高大的、操山东口音的同志来通知我们进检查室,章同志忙说:等你们完了,我再来。她刚走,我与我的同伴迅速交换一个眼色,来接待的?不要是派来监视我们的吧?像我们以往听说的那样? 我们刚将几只皮箱拎到走道,章同志即来了,手里拿着几张去广州的火车票:你们先去餐室吃饭,然后搭上两点○五分的火车,正好。车票已买好了。见我掏钱包,忙说……不急,待会儿火车上算。吃饭时我们即猜揣她是哪里人、多大年纪等等,各持一说,没有结论。 她是广东人。在火车上,我们坐在一排,她告诉我,她一直在北京工作,将近二十年了,对北京的感情比对广东还深。为了工作关系,她全国各地都去,但最喜欢的还是北京。什么工作?我问她。接待像你们这样回国参观旅游的。她张嘴笑了起来。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常看到她这种表情:很开朗、很坦率、很不怕给脸上增加笑纹的笑。是吗,我说,那一定很乏味,是不是?老是去几个同样的地方,多少次,腻死了。她说:怎么会?和不同的人去嘛,反应不一样,看法不一样,听各种各样的反应,才有意思呢。而且,她很恳切地说:这是工作。 到华侨大厦,章同志已为我们订下了八楼的房间。她说,她自己在四楼,有什么事打电话到她房间即可。我们到房间放了东西,洗了脸,哪有心思休息,打电话给章同志,到街上走走可以吗?她说,当然可以,但不要玩得太累,因当地同志还为我们安排了第二天参观的节目呢!挂了电话我们诧异地互相观望。怎么啦?不是说在中国没有行动的自由吗?! 逛了大街小巷,逛了店铺,买了水果,回华侨大厦吃晚饭,正好章同志吃完出来,遇上。累了吧?早点休息,明天还去越秀公园、广州博物馆、珠江大桥等等,要一天哪。我告诉她,晚饭后还要去逛新华书店呢,要一起去吗?她摇摇头,摔摔她齐耳的短发,坦率地笑笑说,我不奉陪了,你们也不要逛得太累,明天见。两次重复的证明,她的工作只是接待、招呼、指引及协助我们旅行,没有任何其他作用。我真想马上拉住她说:“你知道,在国外我们听到许多宣传,许多……” 真正与她稔熟起来,则是在由广州去北京的三十六个小时的火车上。上车是晚上八点,广州已在暮色中,火车上却是明亮的;灯、洁白的小枱布及卧铺上的白被罩。我们上车安顿好,又穿梭似的来去洗手间:洗漱、换睡衣、刷头发、擦油,复杂的一套。她行装简便,一只软质手提旅行袋,一只印着“北京”字样的小背袋,一转眼她已洗漱完,浅灰外装一脱,是件短袖白衬衫,在火车上的两夜,她就这么和衣睡了,第二天起来,外装一套,将长裤舒了舒,两手将短发往后一拢,仍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脸上不过一层雪花膏,既无眼线,又无口红。白衬衫是直线的,长裤是直统肥腿的,然而,她仍是女性十分的,女性在她细白的皮肤上,在她举止上,在她笑容里。她有两个孩子,她说,十几岁,二十岁左右,比她还忙,上学以外,有各种学习及活动,她休假回家,总看不到他们。 在北京的那阵子,她完全是主人的架势,带我们去各处参观游览,日夜的节目都与我们在一起。只有一个晚上,我们有的去找朋友,有的逛街,她没法陪,自去了。 和她相处了一个月,没看见过她发脾气,或是满脸不快的样子。她性子有点急,要到什么地方去,老早就安排好一切,尤其每次搭火车,她巴不得早一个小时到站。平时参观,她总比约好的时间早到。 在上海的那几天,节目排得很紧凑,上下午参观之外,晚上不是会亲会友,就是有文娱节目,一有点空,我们自去逛街。尤其我,出生在上海,四出寻找童年的记忆,倒反而没机会常和章同志在一起聊天。有一个晚上我送亲戚一家人到旅馆门口,道了别,我正有点怅然,因为一两天内即要离沪,而不知又要多少年才能见面,恰好章同志由外面回来,我约她在南京路上散步,这时大概是晚上九、十点,行人已稀少,骑自行车的,一门心思的往前踩,推着自行车的,多半是两人,一男一女,悠散地说着话,慢慢向前推。我们走在行人道上,道旁的店,多半关了,上了排门,门外并没有铁门。没有关的是吃食店:面食的,冷饮店,店里的人吃着,谈笑着,一口我最熟悉的上海话。我突然停了下来,说:刚来,却已要走了!她顺着我的眼睛看街,人、店、上海的夜,再看到我的脸上来,上前一步,挽着我手臂,说:这下子来起来容易了,一两年,快得很,而且下次你来上海,可以参观你昨天看见的正在盖的万人体育馆了! 从上海,我一个人回宁波乡下探视二十多年不见,二十多年音信不通的姨妈,章同志带着团体先去杭州,我们约好在杭州会面的时间,以俾一起去桂林。但年迈的姨妈见了我,当然不肯放我当天离开,苦苦留住,宿了一宵。等我到杭州,自是晚了一天,当地的同志把我从火车站接下来,就驱车直奔西湖。那天正下细雨,又值黄昏,西湖在暮色里,在雨中,更是秀丽中带一份清逸。我连到白堤上去走两步的机会都没有,即被带回团体住宿的旅馆,刚在饭厅中坐下,章同志就来了,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你到底来了,我还真担心你被你姨妈留住,我们这边已买了去桂林的火车票。你及时回来了,真好!她满脸笑容,还上前来紧握着我的手,我直觉地感到,她除了为大家的行程没有被耽误而高兴之外,的确为了又看到我而高兴。 桂林!除了游山玩水,我们在桂林没有安排参观或座谈的节目。我们住在秀丽的榕湖饭店,旅馆在湖中央。从我们房间门口望出去是湖,从后廊望出去是湖,从餐厅的窗口望出去是湖,走向餐厅的廊道,像走在桥上。四面都是湖,一眼望去都是水:平的、静的、亮的,我们一下子都宁静下来。从七星岩回来,我坐在外厅的藤椅上,老章在我边上坐下,递过一杯茶来。 我跟你讲过没有,以前逃难到这里,我们天天到七星岩里躲警报的事?我说。 “讲过的,”她说。“同你记忆中的像不像?” 我摇摇头。“那时还小,加上逃警报,心里怕得要命,哪里会去注意七星岩的天然美。唯一的印象是洞里黑黑的、凉凉的,地上滑滑的。今天跟在导游人后面,在洞里参观了一个钟点,根本是另外一个天地,不是原来的洞了。” “当然是心情不同,其实是同一个地方。我们只是整理了一下,装了灯。” “心情不同”,我说,“当然。还有,是周围的环境、气氛。那时候我虽然小,但感到周围惶惶然,不安全、不稳扎。今天过了,明天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但我现在的感觉和那时的恰恰相反,我来了才这些日子,却觉得一种稳扎、实在。不但安全,而且安闲。这种安闲与稳扎的感觉,是我在美国这些年都没有过的。尤其在这里,更感到。”她伸过手来,在我没有拿茶杯的手臂上,有力的握了一下。 离开桂林时我心情特别怆然,不仅是不含得它的秀美宁静,而是因为由桂林回到广州以后,就要告别和我日日相处了一个月的章同志。刚开始的时候,我总觉得她有些拘谨,但几个星期下来,我发觉不是她拘谨,而是我,在美国这样一个浮动的国家里呆了二十年之后,失去了自己原有的娴静。她并不是拘谨,只是很慎重,很稳扎,很脚踏实地。 广州异样的燠热,幸好章同志早为我们在最凉快最没有噪音的八楼订了房间,她自己呢,在五楼朝西的一小间房子。等我们休息过了,她来询问:你们还想在广州看什么地方,访问什么人吗?我尽量想办法给你们安排。这一句,“我尽量想办法给你们安排”,是一个月来她说得最多而又十分之九兑了现的话。在有限的交通工具的情况下,她的确尽了她最大的力量为我们安排我们提出来的节目,我们要看的人,要去的地方。偶而有一两次,我要看的人正巧下乡或公差他去,她脸上失望的神色比我的还重,“唉,真不巧,你好容易回来一次。”广州自然还有很多我们要看的地方,但旅程尾声,大家都累了,所以我说,谢谢你,章同志,也许我们等一会儿去逛逛书店、买点书,明天就…… 明天就离开了。应该说回家,或是说回国。但就是说不出来。家,是自己的家,国,则是人家的国。回,不愿,不想回,但又只好回去。第二天走,心情是难以形容的复杂。章同志也异样的沉默,在火车上,把行李都安顿好,火车还有十分钟才开:最长又最短的十分钟。章同志坐在我边上,却同团体中两个十来岁的孩子讲话:这次来中国感想多吗?过几年再来看看,一定要来?那太好啦,希望我会再有机会接待你们。 需要什么资料,写信告诉我,我尽量想办法给你寄去。又是那句话,我尽量想办法,一个月的经验告诉我,这绝对不是一句敷衍人的话。也许接待回国探亲游历参观的同胞是她的工作,那么她可以为工作而工作,份内的事都做到就是。她却不是这样的,她的确爱她的工作,用一种热爱去执行她的任务,我们走,舍不得她及她所代表的对工作的热爱。汽笛一响,团体中两个孩子即流了泪,而上去拥抱她,话别。我低了头,送她下火车,她神情凝重地向大家道别,然后紧紧握了下我的手,再见,她说,即快步下了车,立刻回过身来,向大家扬手。 再见,更谢谢,章同志。我想说,而没说出来。